水货宰相一号上交所杠杆
五代时期,沿用唐昭宗年号直至天祐二十年(923年)的河东节度使晋王李存勖准备称帝自称继承唐朝,决定从高门大户选几个能干的人当宰相。他原本中意的人选是节度判官卢质,打算拜为首相,但卢质却推辞了,举荐了晚唐宰相豆卢的侄子豆卢革。于是李存勖拜豆卢革为行台左丞相。
豆卢革其实甚至都不是李存勖的直接下属,而是下属的下属。唐末时,他避乱来到中山,也就是义武军的治所定州,辅佐依附晋国的义武军节度使王处直,因为在宴会上写出了风格古雅的诗,很受到王处直的器重。
有一次,豆卢革请求单独拜见王处直。王处直以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好,大神要来劝谏自己,便做出了礼贤下士的姿态,亲自出迎;结果,豆卢革的真实目的是给他的朋友求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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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处直的低姿态也不能换来豆卢革的忠诚,后来王处直被养子王都推翻取代了乃至不明不白地死去了,豆卢革照样上班领工资,官至义武军节度判官。
李存勖称帝后,任豆卢革为门下侍郎,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,拜为宰相。一同拜相的还有同被卢质举荐的观察判官卢程。
如果能力能跟上,私德差一点也就算了,可豆卢革的能力却是:
及登廊庙,事多错乱,至于官阶拟议,前后倒置。
省郎萧希甫看不下去了,屡屡匡正,豆卢革总算还知道从谏如流,但羞愧什么的就算了。
另一位靠门第上位的宰相卢程也好不到哪里去,甚至因为私事得不到满足,就鞭打兴唐府吏,光禄卿兼兴唐少尹任团看不下去,去找卢程讨说法,反被卢程大骂。但是,任团是李存勖的堂姐夫,惹了任团,就是惹了李存勖,李存勖气得几乎赐死卢程,虽然被卢质劝止,但宰相也不用做了。
一对一比烂胜出后,干啥啥不行的豆卢革竟然成了后唐的独相。
李存勖图谋奇袭后梁都城,让豆卢革等人留守兴唐府,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。当然我们知道,他成功了。
成为中原之主后,李存勖继续用豆卢革为宰相,但同时任用大功臣枢密使郭崇韬为侍中。以后中央决策的事郭崇韬说了算,豆卢革只负责打卡看报喝茶就行了。
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,如果这样维持下去,其实也没有对谁不好。但是,后唐新建,需要重新创立制度,而郭崇韬和豆卢革对此都不熟悉,于是人们建议李存勖再任命一些熟悉唐朝制度的宰相。
在此背景下,郭崇韬推荐前朝宰相赵隐之子、后梁宰相赵光逢的弟弟赵光胤,此人熟知礼乐制度,正是朝廷需要的人才。豆卢革也不愿落后,推荐了朝散大夫、礼部侍郎韦说。于是李存勖拜赵光胤和韦说为宰相。
同年,李存勖又任豆卢革为判租庸使,主持国家税政。但是其实主管税务的是能干的副使孔谦,只是无奈出身低,上头没人,才只能屈居二把手。孔谦不甘心,找郭崇韬告豆卢革办事不力的黑状,还把豆卢革用亲笔信借了数十万省库钱的事也捅了出去。郭崇韬为此教训了豆卢革。豆卢革害怕,上奏请求郭崇韬取代自己,但郭崇韬也不肯当,最后又把已经调任为东京留守的老租庸使张宪调了回来。
这个东京又名邺都,就是之前的兴唐府,李存勖就是在那里登的基;在唐朝的时候它叫魏州,是魏博军的治所。
张宪是个能干的,他调回来,孔谦还转什么正?孔谦急了,厚着脸皮去团结豆卢革:租庸使是个能吏就可以胜任,但东京这种重地怎么能离开张宪坐镇?我觉得兴唐尹王正言操守有余,智力不足,相比于当地方官,他更适合来当租庸使,能力再欠缺,不还有我们帮衬他吗?
豆卢革觉得有道理,又去劝郭崇韬,郭崇韬又去劝李存勖,于是张宪不动了,改由王正言来接豆卢革的班。而孔谦需要的,正是王正言这样糊涂软弱的一把手。在烂人的衬托下,后来孔谦终于如愿当上了一把手,那是后话了。
租庸使不当了,豆卢革可以专心当宰相了吧,可他又始终没学会怎么当宰相。
他“不以进贤劝能为务,唯事修炼,求长生之术”,为了长生不老,他“尝服丹砂,呕血数日,垂死而愈”。
至于推荐韦说,那也不是为了国家,只是想让自己在朝堂上多一个盟友而已。
水货宰相二号
韦说有一个显赫的老祖宗北周名将韦孝宽,一个出名的伯父岭南节度使韦宙,还有一个坐镇一方的父亲福建观察使韦岫。韦说本人是晚唐进士,有诗一卷;担任过殿中侍御史、右司员外郎,因事被贬到南海(即现在的广州)。
其实韦说在南海有一个很有背景的亲戚。他的一个堂姐妹嫁给了封州刺史刘知谦,生子刘隐,刘隐后来官至岭南节度使,割据一方。
如果韦说随遇而安,就地扎根,还能混个土国舅爷当当。
只是当时的中原大族多以效力中原为荣,以效力地方割据政权为耻,韦说也不例外,在遇到大赦后还是选择了回到中原,还当了后梁的礼部侍郎。
韦说和豆卢革一样,不理朝政,把朝政都丢给郭崇韬。不管事,也总比瞎参合好。但同时,韦说又和作风不端的人来往,连累推荐他的豆卢革一起遭黑。
豆卢革不冤。他和韦说分别给各自的儿子豆卢升和韦涛任官,都任为拾遗。
拾遗是谏官,职责是对宰相们进行监督和匡正,于公于私,于情于理,哪有儿子监督老子的道理?
眼看舆论这一关过不去,两位相爷只能改授两位儿子为员外郎。
但这还没完——豆卢革用韦涛为弘文馆学士,韦说用豆卢升为集贤院学士。
提拔的不是亲儿子,就不算舞弊了吗?
风向突转
长达四十年的梁晋争霸刚刚结束,大量资料散佚,新朝初建,百废待兴,难免有一些疏失,趁机钻空子的也远不止两位相爷,很多人伪造谱牒冒充名门之后,或冒用他人或自己的父兄身份以求仕官,为了伪造身份,甚至连长辈晚辈都能认反了,明明自己是别人的伯父舅舅,却反过来管别人叫伯父舅舅。
甚至连郭崇韬也不例外。
有一次,豆卢革和韦说问他:唐朝中兴名将汾阳王郭子仪本是太原人,后迁居华阴,而您祖上世代住在雁门,是不是他的旁支族人?
这种问法,本身就有点诱导郭崇韬承认。郭崇韬也不客气,立马接话:“遭遇战乱,家里的谱牒丢了,但我听长辈们说,我距离汾阳王也就四代。”
且不说籍贯的问题,郭崇韬比郭子仪晚生足有168年,只差四代?
对这样的漏洞,豆卢革当然是顺杆爬:那他就是您的堂房老祖宗了!
当然,郭崇韬是辅佐李存勖打天下的大功臣,就算攀上一个显赫的家世,于他的仕途也只是锦上添花。但攀上郭子仪以后,他真的相信了自己是名门之后。他虽然对国家有大功,但同时也是个权力疯子,从此“多甄别流品,引拔浮华,鄙弃勋旧”,还以“恐为名流所嗤”为由,拒绝一些有才能的寒士求官。
郭崇韬自己冒认,却不许别人冒认,在本就出身高门的豆卢革和韦说的支持下,他着手调查,一查,就查出求官者们的十分之九都是伪造,都作废。那些因此仕途破灭的人只能大哭,甚至饿死。
有人说,这样的积弊都多少年了,郭崇韬这样也太过分了吧?说你也是宰相,你为什么不匡正?
韦说的亲党告诉韦说,韦说很淡定:“这是郭汉子的意思,关我什么事?”
这段时间,韦说还被加了中书侍郎,美滋滋。郭崇韬也从来没想过适可而止,有个叫吴延皓的,因为冒用死去的叔叔的任命状求官事发,干脆不用饿死,直接给处死了。豆卢革、赵光胤、韦说三位宰相为此请罪。李存勖下诏说不追究他们的责任,因为他还用得着这几位,他正室韩氏为淑妃的时候,册封使者就是豆卢革和韦说。
宠妾刘氏立为皇后,却原配立为淑妃。妻妾倒置,只是李存勖朝廷礼制的一个缩影。
同光三年(925年),李存勖派郭崇韬辅佐皇子魏王李继岌攻灭前蜀,但第二年,刘皇后就听信谗言,以为郭崇韬要对她的亲生儿子李继岌不利,密令李继岌杀了郭崇韬,李存勖也只能默认现状,承认郭崇韬有罪该死。
韦说看风向转了,就派自己的门人左拾遗王松、吏部员外郎李慎仪等上疏,大说郭崇韬的坏话。
群众看得都无语了,堂堂宰相,就是这么做人的?
难逃一死
因为郭崇韬的死,后唐军心惶惶,终于爆发了邺都兵变,叛军拥戴大将李嗣源为首。豆卢革、韦说与枢密使李绍宏商议军机,建议李存勖控制汜水,等待李继岌班师,李存勖采纳了。
但很快,李存勖死于另一场兵变。当李嗣源赶到京城洛阳,豆卢革和韦说又摇身一变,成了劝进新君的带头人。李嗣源称帝,李继岌绝望自杀,工部尚书任圜(李存勖堂姐夫任团的哥哥)带着他的军队投靠了李嗣源。
李嗣源任亲信枢密使安重诲为宰相,任圜因为带着军队入股有大功,也拜为宰相;他不嫌宰相太多,仍然保留了韦说和豆卢革的相位,进韦说为门下侍郎兼户部尚书、监修国史。
但是,一朝天子一朝臣,两位相爷知道谁才是政坛的明日之星,于是都去抱任圜的大腿。
首先感到危机的是豆卢革,因为李存勖要下葬,他被任为山陵使,也就是负责修建李存勖的陵墓。陵墓修好后,他觉得自己应该会被罢相外放为节度使,可朝廷迟迟没有告诉他今后的工作安排,亲友催急了,他只能亲自入宫去问。
安重诲怒了,当众训斥他:只要朝廷没罢免你的山陵使一职,你就不算无班可上,你不等朝廷给你安排新官职就入朝,你是觉得我和新皇帝这样的边地人老实可欺吗?
这样一来,再笨的人也看出来豆卢革和韦说已经没有明天了。
他俩的毛病也不难找:在皇帝面前奏事时不恭敬;百官的俸禄都是打折给,豆卢革父子拿的却是全额;百官的俸禄都是从五月新君登基开始算,豆卢革父子的却是从正月开始算;韦说可能因为没生太多儿子,竟然将孙子报作儿子奏请任官;因为候选官员王傪行贿,他就将其任命在洛阳附近。
先前经常帮衬豆卢革的老下级库部郎中萧希甫被提拔为谏议大夫,豆卢革和韦说却从中阻拦。萧希甫怀恨,你豆卢革是个什么东西我还没数么?于是他上表说这两位不忠于老皇帝李存勖,阿谀奉承,得过且过;还添油加醋、无中生有,说豆卢革强夺民田,纵容田客杀人;韦说夺取邻家水井,占有藏在井里的宝物。
李嗣源下诏,贬豆卢革辰州刺史,韦说州刺史,赏赐萧希甫金帛,提拔为散骑常侍。不过两位相爷也不用去这些湖南蛮族之地上班,四天后新的诏命就下达了,分别贬为费州和夷州司户,那得去今天的贵州省上班;不过也还是不用去,因为又一天后,又来了新的诏命,豆卢革流放陵州,韦说流放合州,连上班都省了,直接入川当布衣老百姓了。
这还不够,李嗣源又补了一道诏书:
即使大赦天下,也和豆卢革、韦说没有关系!
这时候,距离新君登基才两个月。
任圜虽然知道这两位有多水,但更知道这样一来宰相一下空出两个,安重诲肯定会插手安排他自己的亲信顶上,就打着慈悲为怀的名义求安重诲帮忙,又上表劝李嗣源高抬贵手。这两位倒是没驳他的面子,但也没按他说的做,也就是完全没搭理。
第二年,也就是天成二年(927年),李嗣源在讨伐荆南节度使高季兴时,突然想起了当初灭蜀的时候,高季兴以助拳有功为由向后唐索要夔、忠、万三州,当时的宰相豆卢革、韦说却批准了,这还了得!就下了一道诏书,追究他俩的责任。
当初韦说在从南海回中原的时候的确路过荆南治所江陵,和高季兴有一段往来,那时候高季兴还叫高季昌。但是,李存勖或李嗣源都不是把土地送人的傻子,夔、忠、万三州的地方官仍然是后唐所委任的,并没有严格地交割给高季兴,两位相爷也不可能越过皇帝自己做出割地这种决定。这次虽然高季兴发难夺取了三州,但很快被后唐夺了回去。
所以,就事论事很难说豆卢革、韦说有多大的锅,但对李嗣源来说,这两位的确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了,本人赐死,家族流放。
德不配位,必有灾殃;德薄而位尊,智小而谋大,力小而任重,鲜不及矣。——《周易·系辞》
毕竟,连比他们更能干、功劳更大的郭崇韬、安重诲、任圜、张宪、孔谦,最终都没能得到一个好下场上交所杠杆,他们又凭什么例外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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